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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慕林想了想:“我们出发之前,该跟爹爹和娘商量的事,都已经商量过了,如果有什么要紧事,燕王府的船队南下,爹也可以托王府的人给我们捎话。但如今爹让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给我们送信,这人还是读书人的打扮……我估计他很有可能是北平那边的举子,进京参加明年春闱的,说不定是想借咱们家的地方住宿,又或是爹爹想嘱咐家里的人替他打点日常生活呢。如果是这样,就算我们不在京城,问题也不大。蔡老田夫妻与毛掌柜肯定都会把客人照顾好的。”
谢映慧若有所思:“也对……北平离得这么远,冬天里又冰天雪地的,明春再赶路进京赴考,肯定来不及了,赶在今年冬天之前进京,才是合理的做法。但时间这么长,京城居大不易,若那位客人囊中羞涩,父亲有意助他一臂之力,收留他在咱们家的大宅里住上一年半载,也没什么出奇的。只是……我看那人的穿戴,不象是穷举子的模样。”尤其那人生得高大挺拔,肤色白净,五官俊秀舒展,举止大方,分明就是书香世宦之家出身,半点没有穷酸相!
谢慕林听着自家大姐的话,好笑地看着她:“大姐观察得倒仔细。方才匆匆一瞥,我连那位客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呢,大姐竟然连他的穿戴都留意到了?”
谢映慧脸一红,轻啐了她一口:“胡说八道些什么?!父亲还不知道在信里说了些什么事,这么急,竟叫个陌生人捎过来了,你就不知道多关心关心?!”
谢慕林忍笑:“这有什么?等哥哥们见过客人,把信带回来,我自然就知道了!”
客人只在谢家逗留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告辞而去。谢显之原想留饭,却被对方婉拒,只得把人送出了大门口,还吩咐自家的马车夫把客人主仆连带行李送到城外的小庄去,谢谨之与对方同行,顺便回小庄上给嗣祖母宋氏请个安,明日再回城里来。
哥哥们在前院送客的时候,谢徽之已机灵地偷溜回了内宅。他腹中饥饿难耐,实在等不及开饭了,便熟门熟路地找到自家二姐的院子讨要点心,没想到大姐谢映慧也在这里。
谢慕林连忙问他:“那位客人是什么身份?爹爹的信呢?在大哥那里吗?!”
谢映慧也停下了翻动手中书本的手,关心地把目光投注过来。
谢徽之飞快地往嘴里塞了两三块点心,又从香桃手里夺过茶杯一口气喝光了里面的茶水,顺了顺气,方才答道:“来的是个举人,姓黄,叫黄岩,是北平府人士,好象在北平布政使大人手底下为幕两年多了,干得不错,有心要参加明年的春闱,便趁着冬天还没到,赶紧先到京城来了。他在北平布政使司衙门跟上下人等都混得熟了,人缘大概也很好吧,父亲很欣赏他,就让他带了亲笔信过来,让他在咱们家的地方借住,也省得花银子到外头租房或住店了。他带来的信还挺多的,有给大哥二哥的,也有太太给二姐你的,有一封给老太太,还有一封给二老太太,连带的蔡老田和毛掌柜都有信。不过毛掌柜那封信,好象有别的伙计送来。琴姨娘的兄弟也从扬州回来了,就跟黄举人同一条船,这会子估计是到罗廊巷那边去了吧。”
谢慕林忙问:“那信呢?都在大哥那里?”
“都在大哥那儿呢,一会儿你问他要就是了。”谢徽之又往嘴里塞了块点心,笑道,“父亲也真是有意思,还特特托黄举人送那么多封信过来。这是运气好,咱们还在京城,黄举人又与家里的伙计同行,因此早早打听到咱们家的地址,找上门来了。倘若运气不好,我们正好在北上途中,就算遇到燕王府的船,会前去请安问好,也不知道还有个信使黄举人跟在后头呀!咱们一家都是老弱妇孺,贸然有陌生人前来求见,我们也未必会见他呢,那岂不是就错过了?其实,父亲只要让黄举人带上给蔡老田或毛掌柜的信就好了,何必再捎带这么多人的信?
“还有这位黄举人也有些意思,咱们家这么大的宅子呢,还住不下他主仆二人么?家里人又不多,等我们一走,这么大的宅子就空了大半了!大哥二哥特特请他留下来,他却非要到城外小庄去住,说那里够清静,适合他读书备考。他们读书人都在想什么呢?庄户人过年,跟‘清静’二字有何相干?!”
谢慕林挑挑眉,与谢映慧对视了一眼。
第720章黄岩
没过多久,谢显之也回到内宅里来了。
谢慕林连忙让丫头请他请到自己的院子,问起父亲谢璞来信的事儿。
谢显之笑着掏出几封信,道:“我与二弟把父亲给我们的信草草看了一遍,也没细读。这里还有太太给二妹妹写的,二妹妹拿去吧。给老太太的信,一会儿我再送去。蔡叔已经拿了自己那封读过了,还把信里的内容告诉了我。看来父亲对那位黄举人还挺看重的,嘱咐得十分详细呢。”
谢徽之好奇:“父亲还能为了那黄举人,特地嘱咐蔡老田?信里都说了些什么?!”
其实也没说什么特别的,黄岩上京赶考,为了路途好过一些,赶在今年秋天入京,住宿是个问题。虽说他不差钱,但租房也好,住店也罢,都要花很大一笔银子,能省自然是省些的好。谢璞安排他在自家住处,城里城外随他挑。他挑了城外的小庄,觉得乡居更清静,谢璞爽快答应了,但提醒过他,过年前后那段时间,乡村地区不可能清静到哪里去的,请他到时候进城住到大宅里来。虽说谢家大宅的客院基本都改造成出租的院子了,但主人不在的时候,宅子里空院子很多,随便腾出一个儿子的小院,都足够黄岩主仆住的。谢璞给蔡老田写信,就是让他到时候记得细心安排。
除此之外,谢璞还让蔡老田往温绪友那边递个信,把黄岩到京的消息传出去。黄岩曾经在国子监就读,只是还未完成学业,就因父丧回乡守孝去了,之后也没再回来。依照黄岩的习惯,到了京城后肯定要往过去的师长同窗那里递帖子,也是要找人指点功课的意思。但如今国子监里几位有名望的大儒,日常递帖子求教的人多了去了,黄岩的帖子很容易被人忽视。若有温绪友递话,多少能给黄岩一些便利,让他能尽早与从前的师长联系上。这是谢璞的一番好意,并未事先跟黄岩提起。
送走谢谨之与黄岩主仆后,谢显之在门房逗留了一阵子,就是蔡老田读完信后,请求大少爷示下,自己该如何操作?谢显之命他照信上所言去办,但决定等桂园宴席结束后,就亲自去一趟温家拜访,把这件事办妥了。父亲如此重视黄岩,定有缘故,他做儿子的,自然要把父亲的事尽力办好。
谢显之说完原委后,谢徽之就忍不住嘀咕了:“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听他自个儿介绍,也不象是什么高门大户里出来的,竟有这样大的体面?!”
谢映慧驳道:“难道只有家世极好的人,父亲才会特地关照他么?他在京城还要借住咱们家的地方,连给国子监的师长递拜帖,也得咱们家另想法子,才能让他不至被忽略,可见只是寻常举子。父亲愿意关照他,自然是因为他自身才华才干出众的缘故。”
谢徽之瞥了她一眼,也不与她争辩,只等谢显之回答。
谢显之道:“父亲在信里说过黄举人的事,他家原是昌平县那边的大户,仔细说起来,可能跟二叔祖母娘家还有些亲戚关系,祖上出过一位侍郎、数位知府、同知,家有良田千顷,算得上是当地世家大户了。黄举人昔年在京中长住,父亲生前官至大理寺少卿,正是卢少卿的前任,只是身体不好,数年前病故在任上。黄举人是家中独子,奉寡母归乡守孝,偏又受族人排挤,千辛万苦总算保住了祖产!
“出孝之后,他欲回国子监读书,却未能成事,索性便设法结交了北平布政使的长孙,继而成为布政使麾下的幕客,专责律法文书一项,做得很好。因他得重用,家族里的人也都老实了,与他重归旧好,家业也蒸蒸日上。他已考取了举人功名,自然想再往上一步,才想到京中赴考。”
谢璞在信里还提到一些别的内情,比如现任的北平布政使年纪老迈,体弱多病,平日公务多是交给手下的属官处理,其中又以谢璞做得最多,因此与布政使手底下的人交情也最好。这位布政使大人在职的时间可能已经不多了,不是告老,就是直接在任上亡故。他手底下的几位幕僚都在另寻出路,还有人说好了要投到谢璞这边来。谢璞本来是很欣赏黄岩的,也觉得自己缺一个熟悉律法条文的亲信,然而黄岩年轻有才华,家世也不错,没道理一辈子与人为幕,若能自行考取功名,出仕为官,岂不是更有前程?谢璞主动为黄岩赴考提供了方便,结下了善缘。而象这样受谢璞恩情,开拓锦绣前程的北平年轻人,这几年也有几个,黄岩并不是唯一。
既然要做好人,就尽量做到底。未来,这些结交下的善缘与人脉,就是谢家父子的宝贵财富了。
也因为谢璞在信中郑重嘱咐,谢显之与谢谨之才尽量用心地去帮助黄岩。
谢慕林与谢映慧、谢徽之这才听明白了。谢映慧微微皱了眉头,没有说话。谢徽之则笑道:“这么看来,这位黄举人的性情为人还不错,而且还挺有办法的,很是能干。改日再见到他,我可得向他取取经才行!对了,他要去拜见二叔祖母,是不是也因为两家有亲戚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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