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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欺我老无力（第1页）

这把剑正是当年赖无赠给神医“一点通”的落霞剑，游通也正是那神医“一点通”，如今他已不问世事多年，郑达是后起之秀，虽听过他的名号，知他是江湖前辈，却从未见过面。

游花乐奇道:“郑大哥，你笑什么。”郑达笑道:“我笑你拿了一把宝剑，就可以学我的武功啦。”游花乐大喜，忙道:“好啊，快教，快教！”郑达当即随手教了他数招武学最低级的基本功，游花乐学得兴致勃勃。他正好乘教游花乐功夫的时机，好好把玩了一把这绝世神剑，只是晚上歇息时，游花乐便收回了这柄神剑，弄的郑达好生眼馋。晚上他躺在床上，眼睛闭着，脑中却打着盘算:“这落霞剑果然名不虚传，剑柄剑身，无不透着凌烈的剑气，若是我有了他，便是再来三个熊万斤，也让他当场送命！”想着想着，心念忽动，便起了歹念。

这山中一切浑然天成，无人打更，更不知道时间。当夜郑达看天上星象，见月上中天，稍稍偏西，料得已是深夜，他从床上翻身而起，打算悄悄溜到游通夫妇房中，拿了那宝剑离开。花乐曾告诉他，宝剑在他爹娘的房里，他便是从那里盗来的。郑达借着月色，到了房门外，伸手轻轻一推，那门便开。因山中除他一家三口再无他人，是以夜不闭户，似大同社会一般。他看到夫妻俩正在熟睡，便放心找寻起来，可找了许多地方，愣没发现剑的踪迹，心想：“算了，等明天跟那小子练剑时骗来就是了，何必如此费劲？”扭头欲走，却被人喝住，转身一看，竟是游通。

游通怒道:“你这贼小子，我早就应该看出你心怀不轨，快说，你半夜入我屋，鬼鬼祟祟，可是要什么东西？”郑达事情败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龇牙道:“嘿嘿，既然被你发现了，大爷就跟你说明话，侏儒大夫，念你一家对大爷有救命之恩，我饶你一命，快把落霞剑交出来，奉给大爷！”游通怒道:“你几时听闻落霞剑在我手上？”郑达笑道:“死侏儒，你少装蒜！今天你儿子求我练武时拿了过来，我看的清清楚楚，如不速速交出的话，我便杀你满门！”游通听罢恍然大悟，当即对妻子耳语道:“落霞剑就在我们枕里，你快拿了它带上花乐跑，这里我来应付！”翠云兀自睡眼朦胧，尚不知怎么回事，但她向来听丈夫的话，知道情况紧急，忙点了点头。

游通朝她一笑，忽地朝郑达撒了一抹药粉，那药粉乃是他特有防身之物，只可缓一时之计，并不能害人，饶是如此，郑达登时眼前模糊，看不到任何东西，口中哇哇大叫，不听咒骂。

翠云趁机逃了出去，又叫醒熟睡的花乐，游花乐睡得正熟，却给妈妈突然叫醒，心中老大不愿意，翠云大叫：“花乐！狼来啦，恶狼来啦，你爹爹正在杀狼，他让咱们快跑！”游花乐生来最怕狼，听翠云这么一喊，慌忙爬起身来，拉着翠云的手狂奔。

游通见郑达揉眼抓眉，一时还难以恢复，又怕他武功太高，不敢前去点他穴道，便出去找了一把锄头，心中一定，朝郑达抡了过去，哪知郑达恰能看到，反手一弹，锄头便抡到了游通心上，那郑达本是习武之人，一弹之下更是下了死手，气力何等威猛，游通忽觉胸中气血上胸，登时人事不知。

郑达笑到:“好不经打，这就死了！”于是便翻屋找那落霞剑，可是都把这里弄个底儿朝天，也不见落霞的踪影。他又一琢磨，心道:“坏了，定是那娘们给拿走了！”忙出去追赶，可这翠云山虽小，毕竟也是一座山，况黑夜之中只有月色照路，找人更是十分地不易。

待得天色大亮，郑达又寻了半日，仍不见游花乐母子，怒道:“妈的，到嘴的鸭子飞了，到手的宝剑跑了，晦气！晦气！”坐在茅屋前，不住大声咒骂，骂的累了，想起自己一夜未睡，便又回到房中，躺床上睡了。

睡到日落西山，山中霞光莹莹，郑达伸了个懒腰，正要寻思如何出山，忽听屋外风吹石响，夹杂着几声人的声音。他内力既不弱，听力也好，辩出是游花乐和翠云又回到家中，心中暗喜:“嘿嘿，小子娘们又回来啦，看来是老天佑我重夺落霞剑。”当下躺在床上，却不说话。

翠云和游花乐饶了二十多里山路，自觉已差不多远，见天色稍亮，游花乐对翠云道:“妈，狼肯定被爹爹打跑啦，咱们回去吧。”翠云也担心游通安危，答应了游花乐，二人折路回家。路上翠云一直叮嘱游花乐那郑达是坏人，想偷咱们宝剑，并说了他们逃出来的真正原因，游花乐半信半疑，硬要亲自找那郑达问个明白。

走到黄昏时分，方又到了房前，翠云一上阶台，便看见门前赫然躺着一具尸首，那尸首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糟糠之夫游通。翠云只觉天都塌下来了，抱着游通尸首大哭，游花乐见妈妈哭，自己也忍不住抽泣。忽听屋中一阵哈哈大笑，笑声中内力浑厚，声震四野，回音绵绵，唬的母子二人不敢再哭，相对呆望。又听西首房门吱哑一响，郑达笑容满面地走了出来，笑道:“小花乐，又跑到哪里耍了？”游花乐边哭边道:“郑大哥，是你害了我爹麽？”郑达道:“你爹自己把自己打死啦，你快跟哥哥走，拿了你那把剑，哥哥教你功夫。”翠云“呸”的一声，怒道:“天杀的强盗，你见宝物奇起了歹心，杀了我当家的，我要跟你拼命！”说着拿起游通身边的锄头冲上，郑达右手轻轻一握，扭着锄柄转了个圈，那锄头带着翠云摔了出去，直摔得她筋断骨折，气断血流。游花乐忙跑到翠云身边，见她气息奄奄，怒道:“你这坏人！干什么打我妈妈？”郑达恶狠狠地道:“小杂种，快点把那把剑给爷爷，爷爷饶你不死！”翠云支撑着对游花乐道:“花乐，你快走……”游花乐却气的咬牙切齿，抽出翠云身边枕中的宝剑，口中大叫，向郑达刺去。郑达见了宝剑，正自高兴，身子微侧，已抢到游花乐手边，只一瞬便夺了那把宝剑。左手抓住游花乐背心，将他提在空中，哈哈大笑。游花乐四肢舞动，口中不住咒骂，宛如一只老鼠被猫抓住，只能任它玩弄。

郑达大笑道:“今日就拿你这小子开刀，祭奠一下这宝剑。”“啪”的一声，将游花乐硬生生摔在地上，他这一摔控制好力道，只将游花乐摔得疼痛，却没摔死。接着拿出手中落霞剑，恶狠狠地指向游花乐，游花乐见那宝剑血光历历，郑达面色可怖，心中害怕，不住地往后挪动。郑达狞笑道:“别害怕，小花乐，我送你去见阎王爷爷。”右手一动，长剑送出，游花乐自来不及躲，“啊”地大叫一声。

但听“扑哧”一声响，郑达脸上一热，宝剑入腹，鲜血溅出，喷了他一脸。凝目看去，却见翠云趴在游花乐身上，两人皆闭目而逝，那把剑正从她背上直插而入，直入三尺，郑达大笑道:“这娘们护崽子，却哪里知道这宝剑神威，一下刺死了他们母子两个，哈哈，哈哈，果然是好剑！”拔出宝剑，又到屋中洗了身子，拿了衣食，觅路下山去了。

半晌，游通脑中混账，胸中沉闷，悠悠醒来。原来那郑达一锄虽重，却没将游通打死，只痛的昏了过去，此时醒来，朦朦胧胧呆坐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被郑达打晕，自此人事不知。忙起身来看，见房中混乱，草席，花篮，干药，撒了满地，想是自己与郑达打斗时弄乱的。再出门看去，却见妻子趴在儿子身上，背上被利刃戳透，鲜血染成一片。他心中突然像是也被利剑扎了一下，悲痛入心，踉踉跄跄跌到尸体前，伸手轻轻抚摸，触手冰凉，已然死去多时。他搂紧妻子的尸体，眼中泪水不可抑制，霎时间狂涌而出，放生大哭，响动山林。他远离俗世以来，对世事本无牵挂，心中唯一寄托便是他这妻儿，而今却在旦昔之间双双殒命，这世上最惨的悲剧，也莫过于此了。

游通伏在尸身上痛哭许久，直至眼泪熬干，日头又一个轮回，兀自呆看呆坐，眼神空洞。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死亡，否则自己独活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他想:“翠云，花乐别担心，我给你们的尸体收拾好，然后就去陪你们。虽然没人给咱们埋葬，就让咱们以天地为坟，在另一个世界共享天伦吧！”起身轻轻把翠云的身体翻开，见她怀中还抱着那装宝剑的棉花草木枕头，枕头中间已被宝剑刺透，他将翠云放在地上，细细整理了身上衣物，弄得颇为整齐。再看儿子躺在地上，青涩脸蛋上溅着点点滴滴的血漬，心中一酸，伸手向他小脸抚摸。

手指刚碰到他脸上，游通心中便彭的一跳，奇道:“热的？难道花乐没死？”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忙用手掐游花乐的“人中”，又拿出药粉，放在他鼻孔，盼望他赶紧醒来。他本是江湖名医，断人生死之术甚是高明，单凭一点手温，便知游花乐生命状况如何，再施法急救，不多时，游花乐缓缓醒来。游通见游花乐醒来，如宝物失而复得一般，十分欢喜，轻轻问道:“花乐，感觉怎么样？”游花乐半塌着小眼皮道:“爹爹，我，我没死，妈妈呢？”游通失声道:“花乐，别害怕你妈妈在你的心里……”游花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妈死啦，我不要妈死，我不要妈死……”声音如刀刺心，一喊一叫都刻在游通的心上，游通温言安慰，游花乐只是大哭不止，渐渐力竭声弱，复又昏去。

游通扶了他起来，将儿子抱到床上，自己又煮了些药，对他施了针，让他沉沉睡去。再去给翠云清洗衣服，又看到那枕头，拿起细看，枕头中间被剑穿进，却并没有穿透，心中忽然明朗，喜道:“原来如此，是那枕头救了花乐一命！”原来那郑达宝剑透入翠云身体和枕头中，让郑达误以为杀了游花乐和翠云两人，其实剑尖刚好差了一寸，才能刺入游花乐体内，他是孩童，身子不经打，实是被郑达脸上内力震的昏厥。

想通了这点，游通把那枕头工整放在地上，对它拜了三拜，以谢枕头的救命之恩。次日游花乐醒来，此时已然康复，行动如常，起床四顾，见爹爹坐在妈妈身旁，神情呆滞。他悄悄走过去，轻声道:“爹。”游通一惊，微笑道:“花乐，感觉好了么？”游花乐道:“好啦，妈妈她……”游通道:“妈妈被坏人杀死了，那个人就是……”游花乐抢道:“是郑大哥！呸！是郑达！”游通道:“嗯，你记着就好，咱们杀了他，为你妈妈报仇！”游花乐想了一下，垂头丧气地道:“妈，对不起，要不是花乐救了他，他也不会害你。”游通道:“傻孩子，这不怪你，你治病救人，本是侠义心肠，爹爹妈妈不怪你。只是你得记着，以后只救好人，不要救坏人。”游花乐道:“嗯！我记住了！”游通站起来道:“好啦，咱们把你妈妈的尸首埋了吧。”游花乐低着头道:“那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游通哽咽道:“没事，妈妈一直在咱们心中，好孩子，咱们把妈妈埋了，就下山给妈妈报仇去。”游花乐默默点头，二人悲痛之至，将翠云埋在屋后竹林中，跪下拜了半日。之后吃了饭食，收拾了行李，也向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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