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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就十七了……”
十七了?余慕娴,低声问:“罗成是你什么人?”
“罗成是家父。”罗昌靠在囚车上,一斜眼,便余慕娴的横在膝盖上的手吸引了视线。
余慕娴虽混在流民行伍中,却着实没吃什么大苦。她在余府时,十指不沾阳春水,流落到流民之间,依旧甚少干粗活。故而,她那双握惯朝板的手,并未比在邺城时糙上多少。
盯着那半隐半显的指尖,罗昌唏嘘:“真是读圣贤书的公子哥,逃了这么远,这手还是不见糙……”
“嗯……”低眉错过罗昌那生了冻疮的手,余慕娴暗叹,罗昌也算是个好后生。
异世八载,她还从未见过几个官宦子弟会手掌生疮。
但想到夜逃那日,四皇女与她的言的罗成战死,余慕娴又生出几分对世事无常的感慨。
“你莫不是以为问了让罗昌难过的事?”见背对着自己的小子像个五六十岁的老生一般长吁短叹,罗昌好笑地看了看余慕娴,撸起袖子,露出一截比余慕娴手背糙不了多少的臂肘,调笑道,“你们这些掉书袋的人呐!真是闲情太多!实话跟你说,前些日子,我在邺城听三殿下和我说,我爹爹战死时,我觉得我爹爹他来邺城是来对了!”
罗昌话音一落,余慕娴便把视线从官差身上挪开。
“为什么?”
身后这个少年让余慕娴眼前晃出楚玉姝的影子。
再一次遇到一个不为丧父难过的人……
余慕娴转头认真地望向罗昌,耳边是“呼呼”的北风声。
“因为他窝在昌平郡领兵,也就是窝囊一辈子……还不如像我娘说的那样,战死到城墙下好呢!”说起罗家,罗昌眼睛有掩饰不住的光,“你来长宁前,一定没听说过我们昌平郡罗家!我们罗家男儿就是该一个个战死沙场的……像我爷爷那样,病死在榻上,周围围上一群姨娘,那真是一辈子白活了!”
听着罗昌数落病死在榻上是白活了,余慕娴含笑搓搓手,低声问:“那你觉得怎么活,这辈子才不算白活?”
“这个……”罗成伸手朝腰间一探,发现腰间空无一物后,方才想起自己在囚车上。
罗成面容一肃:“是罗家男儿自当提三尺青锋,荡平四境!”
掩住从心底泛出来的笑意,余慕娴打量着眼前,这个年少即有高志的小将军:“你刚刚在崔主事面前说的全是真的?”
按着楚国的将制,罗昌该是承袭了其父的将尉,不然他不会下意识去腰间摸那块挂在腰间,表明身份的兵符。
“那怎么可能是假的!”罗成挑眉余慕娴一眼,眼中隐隐有不屑,“你小子读了那么多书,莫不是不晓得我们大楚建国时,楚家的祖训?”
“嗯……”余慕娴点头,楚家祖训她没有听说过。
见余慕娴真不知,罗昌脸色变了变:“若不是‘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大楚怎会把国都建在离羊舌国如此近的邺城?要知道邺城北上,过长生郡便到了羊舌国了!”
“这么说,邺城沦陷是情理之中?”余慕娴勉强从罗昌的话里剥出她能听懂的意思。
“哼!”余慕娴话音未落,罗昌的脸便拉得比马脸还长,“邺城沦陷怎么可能是情理之中!若不是太子指挥不当,还自作聪明要家父从邺城城外往皇城下的水道中放药,怎会引得孙延年、休高逸争先倒戈!可叹楚先帝高才,定下以邺城未饵,瓮中捉鳖之计,却全毁于宏德太子这个不肖子孙之手!”
见罗昌如此性急,余慕娴给他补了一个话茬:“所以?”
“所以罗昌只能携兵到这蛮荒之地,带明君归昌平!”
从罗昌咬牙切齿的模样中,余慕娴捕捉到几分罗昌对太子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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