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涟绛不吃不喝花了整整十三日,方才和勾玉一道用白玉石雕出凤凰。
这十三日里,每日都有探子来报,说玄柳翻遍血海找不到魔骨,暴怒不已,又说金绪自知一怒之下斩断龙脉引出魔骨实为罪事,于神狱中畏罪自杀,再说太子观御只身一人镇压血海,万民跪拜……
涟绛刻下最后一片尾羽,听闻此事也只是微微垂眸,脸上并无什么情绪。
“此地阴寒,不适于凤凰居住,”勾玉摸了摸面前冰冷的玉石,眼底满是眷恋与不舍,“明日我送他去瑶山。”
涟绛洗净手,因着是头一回做这事,所以难免弄伤自己,指上几乎布满刻刀划的伤口。但他不觉得疼,勾玉递给他膏药时他也婉言拒绝了,只说:“瑶山灵气已散,长老去了人间,那山便只是一座荒山。送步重去那儿,孤零零的他未必乐意。”
“那便留在这儿,”勾玉将剥好皮的葡萄递到白玉像嘴边,怔然片刻又讪讪缩回手,“我忘了你现在还动不了......等以后再剥给你吃吧。”
涟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舌下难免发苦。
这苦一直缠绕着他,直到楼弃舞叫云沉到死界来,为他强行打开玉虚境,让他再次踏入湖中,他才觉得苦中掺着的疼盖过了苦。
非神之人上祥云阶,受烈火焚心烧身之苦,而邪魔更甚。
涟绛顺着长阶一步步往上走,脚下鲜血淋漓,蜿蜒成河。但不知是因为体内有魔骨,还是因为血海带给他的疼痛太盛,已经让他麻木,他并不觉得这烈火烧得有多疼。
来时楼弃舞问他,要不要找几个与他一道,他摇头拒绝了。此番到九重天,他不止是为夺素姻尸身,也为自己私心。
他还是想与观御见上一面。
就算观御说他是邪魔,用承妄剑抵上他的喉咙,也总好过他浑浑噩噩独自一人沉浸于过往的柔情蜜意里不肯清醒。
过去五百余年,终不过黄粱一梦。
梦醒时会觉得心酸,会觉得心疼,会觉得遗憾,也会觉得不甘......但只要是梦,便总归是要有清醒的一日,哪怕粉身碎骨也该清醒。
他想问一问观御,可曾对他有过真心。
但真走到长生殿前,他又却步不敢上前。
长生殿殿前如往常一样,依旧没有守卫,门口两只神兽石像依旧雄赳赳气昂昂地伫立在那儿,殿中前院的桃花依旧开得旺盛,探头探脑绕过院墙朝殿外的人招手。
一切都还如常,涟绛却感到无比难过。
他虚扶着墙往殿中走,身后血淋淋的脚印随着他一边走一边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长生殿无守卫是因殿中的人布下无人能解的结界,若观御不允,别说外人,连蝴蝶都难飞进去。而涟绛一路畅行无阻,唯有在廊下遇到月行时驻足片刻。
他望着月行刹那间变红的眼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公子……”
月行哽咽不已,但满腔的话方才开头,便被涟绛堵回去:“你今日不曾见过我。”
如今三界诸神视涟绛如洪水猛兽,无一不想置他于死地,他不想再牵连无辜之人。
月行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一直以来涟绛说什么他便应什么,这次也不例外,便只是哭着应下,站在廊中目送涟绛离开。
但涟绛未走出几步便折返回去,摸出一块帕子递给他,紧接着不待他出声又瘸着腿走远。
他看着涟绛往观御寝室去,吸吸鼻子哽声提醒道:“殿下镇压血海回来后一直没回房,这几日都是待在后山汤池里。”
涟绛脚步一顿,朝他道谢后往后山走。
“小公子!”月行心里挣扎片刻,复又追上前,“……殿下待你是真心的。”
涟绛僵住身子。
须臾,他回头朝着月行微微一笑,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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