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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谢家的祖宗,还是皇家的祖宗?
谢镜渊眼底森寒一片,他缓缓捏住刀柄,头也未抬,尖尖的刃正对着葛嬷嬷那一张一合的嘴。只要用力掷出去,对方的喉咙很快就会被捅个对穿,血液喷涌出来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谢镜渊手腕聚力,然而还没来得及动作,一只带着暖意的手便制住了他的动作:“既然是贵妃娘娘的意思,我等自然遵从。”
谢镜渊闻言狠厉抬眼,却见楚熹年不着痕迹对他使了个眼色,并将那柄短刀从他手中抽走了。
楚熹年的想法很简单,隔着纱帐,只能瞧见虚影,想浑水摸鱼实在再容易不过。把这些人直接糊弄过去,回宫复命便是。闹出血光之灾实在得不偿失。
梅贵妃说不定就盼着他们这么做。
只听“当啷”一声轻响,楚熹年将刀扔在了五步之外的地上,不偏不倚刚好落在葛嬷嬷鞋尖前面。他睨着葛嬷嬷等人,浅色的眼眸带着几分凛然,一字一句沉声道:“以此为线,尔等不得越过。”
葛嬷嬷迎着楚熹年具有压迫性的视线,只觉对方像一块融了棱角的冰,虽然平滑光润,却也依旧冷得摄人。
“是。”
她命人放下纱帐,依言在外间等候,并把香膏送了进去。一双精明的吊梢三角眼却紧盯着里面的绰绰人影。
灯烛亮着,投下暖黄的光晕。
楚熹年抖了抖袖袍,在床边落座,他墨发白衣,身上还带着些许水汽,对什么都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修长的指尖挖了一块香膏,凑到鼻端闻了闻,而后似有所悟的挑了挑眉。
清风霁月般的模样,动作却莫名旖旎色气。
楚熹年回首看向谢镜渊,微微勾唇,却一字不语。片刻后才晃了晃自己的指尖,低语道:“将军……?”
那香膏沾了体温,融得比雪还快,楚熹年指尖亮晶晶的,像沾了水。
与之对比分明的则是谢镜渊愈发阴鸷难看的脸色。他这种人应当是不会受此折辱的,但身处绝境时却又难说。
好比勾践卧薪尝胆,韩信能忍胯下之辱。你不能说他们真的对敌人屈膝了,而是因为暂时的隐忍,有助于日后的崛起。
楚熹年现在有点好奇,谢镜渊会怎么做。他缓缓摩挲指尖,眉眼斯文,说出的话却让人觉得他坏极了:“将军请宽衣吧,不然你我如何行周公之礼?”
谢镜渊面无表情攥紧了拳头,指关节咔咔作响。
葛嬷嬷听见这句话,按捺不住好奇心悄悄上前一步,想看看情况。而楚熹年却仿佛一直盯着她似的,隔着半透的纱帐,忽然冷冷斥道:“退出去——”
葛嬷嬷吓了一跳,只听帐子里传来一道清冷的男声:“再有逾矩,我定禀报贵妃娘娘处置。”
她们要教授房内之术,楚熹年让她们教了。要在帐外围观,也让她们看了。葛嬷嬷若是再以下犯上,死了也白死,就算闹到皇帝面前也是楚熹年有理。
葛嬷嬷只得脸色青白的退回了原位。
谢镜渊没动。他虽戴着冰冷的面具,神情难测,却不难让人感受到他心中的天人交战,艰难且耻辱。
人有千方百计,天只需一计,便可令人一败涂地。
天下猛禽惟鹰隼可称王,陆上凶兽惟虎狼可称雄。鹤生于九皋,凤栖于梧桐。可若处于绝地,是鹰当折翅,是虎需伏卧,九皋仙鹤,梧桐神凤,亦振翅难飞矣。
谢镜渊是毒蛇,是渊龙,现在也不得不盘卧。
“哗……”
一阵丝绸衣物落地的声音响起,在空气中显得犹为明显。谢镜渊闭目褪了自己的衣衫,就好似一只鹰恶狠狠啄断了自己的羽翅,难以伤敌,便先自损八千。
他精壮的身躯暴露在空气中,刀剑留下的伤疤贯穿纵横。无一不在告诉着世人他的爵位是如何得到的,他的高位是如何用血肉堆砌上的。
果然心性狠绝。
楚熹年缓缓靠近他,墨色的长发散在肩头,微湿半干。那张脸俊秀绝俗,愈发恍若神人,谢镜渊却不愿再看,闭目躺了下来。
他等着人生中最大的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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