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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小五把粥给田知青端过去吧。”

苗春花用骨头汤给田橙橙做了一碗特别稠的白米粥，临近出锅还剁了点肉碎和菜心粒加进去，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这一碗骨头粥的价值不亚于后世的一碗佛跳墙。

老韩家是整个大队乃至整个公社都出了名的多子多福之家，除去随军的老大一家，在镇上吃商品粮的老四，家里还有老太太和韩云长，大队长夫妻，老二一家四口，老三一家四口，不算三嫂张带娣肚子里还未出生的那个，一共十二口人上桌吃饭，大部分家庭成员还都是正值壮年或吃穷老子的半大小子，每天消耗的粮食委实不少，从来就没有人吃这么精细过。

张带娣揣着崽，隔天能吃上一个鸡蛋补身子，已经是家里伙食最好的人，看到韩云长手里那碗色香味俱全的粥酸得不行：“娘，田知青也太精贵了吧？还不知道以后是不是咱家里人，你就对她这么好呀，咱奶这么大岁数都没吃过这么精细呢。”

在半空中飘了半天的韩云长忽然脚踏实地，拉了拉脸。

苗春花正要开口说话，老太太发话了：“家里谁要是被砸个不省人事，躺床上几天醒过来也可以吃骨头粥补身子，春花，明天我要吃两个鸡蛋，既然老三媳妇精神那么好从明天开始就不用再吃鸡蛋了，你当了婆婆就要有婆婆的威严，有时候太和善只会把人纵得不知天高地厚，这人呐，好日子过久了就容易忘本，小五快把粥端过去给田知青吧。”

苗春花笑着说：“我那是跟娘学的，娘不也一直把我当闺女疼么。”

苗春花的确是个难得一见心善又好相处的好婆婆，家里没有姑娘，平日里都把儿媳当闺女来疼，一家人不分彼此，久而久之儿媳们都忘了规矩，是有点应了老太太那句不知天高地厚。

从张带娣的名字就可以看出，她家里的情况和老韩家完全相反，家里五朵金花没有一个儿子，张带娣从小爹娘不疼吃上顿没下顿，嫁到韩家之前没吃过一顿饱饭，张家父母一心只想着用女儿的婚姻来换好处，没管过她的死活，也就是韩荣耀心地好，从小接济她，要不然她饿死在哪个角落张家父母都未必知道。

所以张带娣便赖上了韩荣耀这个老好人，想法设法嫁到他们韩家来，老太太当年就不同意她过门，韩家家风是出了名好，家境也不错，更重要的是他们稀罕女儿不是儿子，光宗耀祖成年后上门说亲的媒婆都快把他们家门槛都踏平，十乡八里的姑娘挑谁不好？可韩荣耀非要娶张带娣，大家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张家全家眼皮子都浅，韩家被讹了起码三倍的彩礼才把人娶回来，也就是韩家人好，换到其他家庭去，张带娣早被婆家嫌弃死了，韩家对她那么好，可但凡家里有人作妖，十有八九是张带娣在那蹦跶。

别人惯着她不跟她计较，可老太太是谁？老太□□上可是出过状元和探花的书香门第，自己也从小饱读诗书，嫁到韩家来已故的韩爷爷也是几十年如一日宠着她，虽说她只生了韩庆年一个儿子，可一个顶八个，大队长孝顺着呢，还一口气给她生了光宗耀祖韩云长五个大孙子，老太太门清着呢，平日里不怎么爱管事，不然才不惯着张带娣。

张带娣脸上白一块红一块，低着头不再说话，她得罪谁也不敢得罪老祖宗啊，她的确好日子过久了忘了自己是谁，就是隔天一个鸡蛋就这样飞走了，一个月十几个啊，心痛死她了。

她给韩荣耀打眼色，希望他能给自己求个情，鸡蛋也不是她一个人吃的啊，她肚子里指不定怀着老太太想要的重孙女。

老三韩荣耀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根本就收不到妻子的眼电波，他只知道凭他夫妻俩的公分一家四口能勉强吃饱就不错，孩子们能上学能吃肉能穿新衣裳那都是大哥和父母帮着养，他对这种能吃饱穿暖的日子很是满足，压根也没听出老太太话中有话，还乐呵呵地附和。

张带娣气得红薯粥都少吃了半碗，当然，她也是想留着肚子晚上吃肉。

韩云长端着香喷喷的骨头粥敲门的时候，田橙橙正好在给票证分门别类，摆了满满一床。

韩云长自诩见过世面也被眼前这满满一床五花八门的票证吓一大跳，就算是家里那位已经是团长级别的大哥一年到头也分不到这么多票证，他赶紧把门带上。

“橙橙你哪来这么多票？”

田橙橙摇摇头，感觉不对劲，又点点头，还是不对劲，干脆叹口气：“从城里带过来的呀，好像没什么用处，反正来了这里之后就没用过。”

她也好想知道这些票哪来的呀，作为一个年代文爱好者，她自然知道这些票过不了多久就要退出历史的舞台，她要么收藏起来，过几十年后卖给有这方面爱好的收藏家，要么赶紧花掉才能发挥它们最大的价值。

韩云长有些一言难尽，他以前跟知青点的知青没什么交集，田橙橙被大家横着抬进来那天他才第一次看到她，但有的人吧，白首如新揭盖如旧，也不知道为什么，从田橙橙睁开眼睛看向他的那一瞬间起，韩云长就有种他们之间认识了千百年的感觉，也就是从那时候起认定了田橙橙。

尤其是这个傻姑娘吃了他一颗糖就想也不想傻乎乎的答应给他做媳妇儿，一颗双喜糖顶多也就骗骗家里的小孩儿给他洗洗臭袜子，他是真没想到居然能骗到一个漂亮媳妇儿，总之媳妇儿那么傻，他一定得好好看着，免得再被别人用一颗大白兔糖骗走。

“你先趁热把粥吃了吧，我来帮你分类，你来了这里之后是不是连镇上都没去过？”

田橙橙点点头，原主不合群，好像是从来没有和大家一起去过镇上，所以这些钱和票才花不出去，她编了个借口：“大队去镇上的路不好走，去一趟得走好久呢。”

田橙橙好几天没闻过肉味，这香喷喷的肉碎青菜粥一下子就击中了她的味蕾，她浅尝了一口，浓香绵软，简直都要鲜掉她的眉毛：“这是骨头汤做的粥底？也太好吃了吧！”

田橙橙能尝出来韩云长一点也不意外，城里来的姑娘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呢。

“对的，今天正好碰上有骨头卖，就顺便买了点回来，多吃点好好补补身子，你太瘦了。”

这碗骨头粥特别实诚，装粥的碗比田橙橙的脸还大一圈，田橙橙一连吃几口解了馋，挖一勺递给韩云长，大眼睛亮晶晶看着他：“云长哥哥你也吃，很好吃的。”

韩云长手上的动作一顿，刚刚分下去的票又乱了，抬头看着田橙橙，那张比牛皮厚三尺的俊脸从高原红蔓延到耳后根，连说话都带结巴：“你，你自己吃吧，这，这是特意煮给你补身子的。”

这个傻姑娘到底知不知道两个人共用一个勺子代表着什么？

田橙橙直接把勺子递到他的嘴边：“啊~~~”

韩云长下意识张嘴，田橙橙趁机把粥塞进去。

等韩云长反应过来那口粥已经进了他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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