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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很容易监视,因为方岱川哪儿也没去,在家里睡了一整天。
方谨给儿子煮了饭。
方岱川昏昏沉沉睡了一天,睁开眼闻见了米饭的清香,厨房里传出来煎豆腐的声响,细小的油泡顶在豆腐上,又微微破裂的金黄色的声音。
方岱川这才察觉到饿,他先去卫生间洗漱,搓了搓脸,又剃掉了胡子,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愣。
镜子里的青年瘦削沉默,脸颊都凹了进去,眼睛暗淡,毫无生气。
那是方岱川吗?
方岱川应该一直是精精神神的。
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戒指,眼角瞥到一边架子上的工具箱,里面一把剪刀横放在其余工具之上,刀面锋锐。
“吃饭啦!”妈妈敲了敲洗手间的门,在门外强笑道,“肯定饿了吧,快出来,你爸给你做了泡饭。”
方岱川愣了一下,移开了目光。
方谨做了蟹黄泡饭,鸡蛋烧豆腐,都方岱川爷爷的拿手绝活,方岱川小时候最爱吃的饭,每次爷爷一做泡饭,他能多吃两碗。
蛋黄里打进醋和姜末,炒得微焦,和煎豆腐一起炒,出锅前撒一把嫩生生的葱花。牛油热锅,剥好的蟹黄和秃黄油一起下锅炒香,吊了一下午的鸡汤滑进去煮热,然后将热汤浇到晾凉米饭上。
方岱川心不在焉地吃饭,隔着袅袅热气,爸妈强颜欢笑的脸让蛋黄梗在他的胸口,一口气堵在那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好吃吗?”方谨小心地问道。
方岱川点点头,实际根本没吃出什么滋味。
三人沉默地吃了一会儿饭,饭桌上一时只能听见碗筷碰撞声。
妈妈搛了一筷子空心菜,塞进方岱川碗里:“吃点菜,别只扒饭。”
方岱川心不在焉地塞进了嘴里:“我想我爷爷了。”
方谨和蒋婕对视了一眼。
“想了就去看看他,”蒋婕笑了笑,给儿子盛了碗汤,“吃完饭咱们就去。”
爷爷还住在那个小胡同里,他养了条狗,屋檐下面挂了一溜鸽子窝。方岱川从车里钻出来,远远地几辆警车也停了下来,监视着他。
“爷爷!”方岱川大声叫道,他爷爷这两年耳背,得大喊才能听见。
老头回过身来,精神倒是挺好:“呦!我的川儿来啦!臭小子还记得来看我!”爷爷也大声喊道。
童年记忆里悠长宽敞的胡同,如今看来又窄又暗。
混乱的电线把窄窄一线天空切割得更支离,胡同靠墙放着电动车,还有从外面骑回来的小黄。邻居家在窗户之间拉起绳索,衣服床单,和女主人的内衣、婴儿的尿布混着晾在外面。
卖橘子糖的小贩也不知道哪儿去了。
“咱家邻居……我小时候,住过一个外国小孩儿,爷爷你还记得吗?”方岱川试探道。
爷爷笑眯眯地往空地上扔玉米粒儿,他的鸽子们咕噜噜地飞下来吃,颈子一探一探地:“记得,那还能不记得?你小时候可喜欢那小孩儿了,天天去人家家里,回来闹你妈,要你妈给你生小妹妹,说也给我生个外国小孩儿玩。你妈说她生不出来外国小孩儿,气的把你揍了一顿。”
方岱川已经完全不记得这回事儿了,听爷爷提起来,有些窘迫。
“那小孩儿小时候老受欺负,他爸妈都不在家,一个人住,怪可怜的。你从小好打抱不平,大虎和舟子欺负他,你就去揍他们,人家比你大好几岁,你天天挂着两管鼻血回来。”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回走,门口的大黄狗听见了动静,早早迎出来,绕着爷爷的腿转来转去,耳朵支棱在脑袋顶上,吐着舌头要食儿吃。
方岱川看着爷爷给大黄狗撕火腿肠,一边喂它一边从头到尾抚摸他,大狗从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咕咕声:“那爷爷,他们家后来……为什么不在这儿住了,你还记得吗?”
爷爷想了想:“不知道,好像是出了什么事儿,那家男人死了,小孩儿也不知道被哪个亲戚带走了。他家不是坐地户,外来租的房子,跟咱们街坊们也不熟,谁知道搬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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