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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孤露（第1页）

夜，渐渐深了，圆圆的月已经高高挂起，这本是一个安然入眠做个美梦的好日子。然而对有的人来说，今夜注定不会平静。在一个漆黑的石屋里，中年男子和美丽女子盘膝而坐，脸色肃穆，石墙上的烛火将二人的脸颊映照得有些悲恸。在烛光的照射下，石屋的地板上刻画着一个偌大的圆形图案，杨琰脸色苍白的躺在此图案的中心，呼吸微弱。

“杨黎，此事你夫妻二人可考虑清楚？！且不说此法能否救活这孩子，你夫妻二人的性命……”黑暗中，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可闻声望去这石屋之内除了中年男子二人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凡鬼者，必入阎罗之手，欲阻之，必逆天道而行，敢为先，必以混沌灌体。则以恶（wu）证道，方浴火重生。混沌大阵乃万祖师惊人所创，记载于囚笼之上，但这么多年来此阵历代教主无一人施展，所以并不知其实际作用，就算牺牲你二人性命将这孩子救活，他如何抵御这大凶之物的日夜侵蚀？一旦其心智沦陷，这天下必将生灵涂炭。”

另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想不到这小小的石屋之内竟还有一人。中年男子闻言，眼神平静的看着虚空淡淡的道：“黑老，白老，您二老的心意杨黎感激不尽，这么多年来我带着玉雯四处漂泊，只想远离纷争过上平淡的日子，但身为教主却对圣教之事不闻不问，让二老着实费了不少心思，实在惭愧，我夫妻二人先在此谢过。”

中年男子说到此处和美丽女子同时弯腰对着虚空拜了一拜，接着道：“同时，我也是一个父亲，若连自己的孩子都无法保全，也无颜在这世上苟活！望二老成全！”

中年男子说完，脸上一片坚定之色，额头上的刀疤更显中年男子的成熟魅力。虚空中一片沉默，连中年男子二人的呼吸都清晰可闻，石缝里透过的微风与烛火起舞了一阵，才渐渐平息了下来。“唉，罢了，既然你执意如此，老夫只能祝你二人一切顺利”过了一会儿，虚空中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紧接着一个重物呼啸而来，稳稳落在了中年男子身前，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待看清来物，居然是一口约莫一丈大小左右，通体黝黑的酒缸！在其正中刻画了一只鬼魅般的人眼，人眼之中有诸多奇形怪状的线条来回交错，而刚才老者朗诵的文字则均匀分布在其线条之内，除此之外，咋看之下与一般酒楼里用的酒缸无异。

中年男子略一停顿，拉起身旁美丽女子的纤纤玉手，两人同时以坐为跪对着酒缸没有丝毫犹豫便拜了下去，脸色无比虔诚。约莫三息之后，二人缓缓起身再次盘膝而坐，女子微笑的朝男子点了点头，就见中年男子用仅剩的一只手掌覆盖于酒缸的眼睛之上，口中念念有词道：“以吾之身，献于九幽，以吾之血，割断宿命，以吾之道，逆天而行；吾将寂灭于阎罗之手，唤彼重生于混沌之中！”

语罢，中年男子将印在酒缸上的手掌缓缓收回，一股狂风忽然凭空出现，地上的大阵突兀的爆发出惊人的黑色光芒，而其身前酒缸顺势缓缓浮空，一缕缕黑色的混沌气息自酒缸表面幽幽浮现，渐渐注入到大阵中的杨琰匈口中。而大阵之上的中年男子和美丽女子浑身皆散发出微弱的白光，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衰老。

“还有什么话就快些说吧。”中年男子看向身旁的美丽女子，眼神温柔的说道。美丽女子此时眼角已有丝丝皱纹，皮肤也渐渐变得有些松弛，美眸里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不断往下掉，满面柔情的看着大阵中的杨琰吐露道：

“琰儿。。是娘不好。。是娘没有好好保护你才让你遭受如此苦难。。。你不知道，娘第一次在襁褓中见到你时，娘的心里是有多高兴！你小小的脸蛋被烛火映得红彤彤的，可爱极了，所以你爹给你取名为琰，意为平安，快乐，当时娘就觉得这是上天给娘最好的礼物。之后娘慢慢看着你长大，有一次你学走路的时候，扭扭捏捏的想去抱你爹，却不小心撞到了你爹的二胡上，额头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让娘心疼了好久，还有一次吃饭时，娘第一次做奶牛肉给你吃，你却吃得只剩下汤汁，说这是你在世上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娘因此高兴了好久，再之后娘第一次看你。。。”

美丽女子嘴角带笑，哽咽着回忆这些年经过的点点滴滴，身旁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也已眼角带泪，随着美丽女子的呢喃，眼神里一片追忆之色。石屋里的仪式依然持续着，地上的圆形大阵不断向着中心的杨琰缩小，密密麻麻的线条蠕动，如同蚂蚁搬家一般。

而酒缸之上的混沌气息也愈来愈浓郁，接连不断的注入到杨琰的胸口之中，其生机渐渐变得浓郁起来。“哼，几千年来，我圣教中人因祖师遗留的教义，修行顿悟皆比他人快上一步，鼎盛之时号令天下无所不从，哪知那些自语圣人的伪君子嫉闲妒能，暗中诋毁我圣教乃无恶不作，杀人不眨眼的魔教，联合他人对我教中人进行打压，致使多少先辈弟子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事到如今还坚持着初衷的人只有区区几十罢了，更让老夫窝火的是现任教主更是被其阴险手段所暗算，变成了眼下的局面，这群阴险小人当真欺我教中无人？要不是老夫不能随意离开，不然……”

黑暗的虚空之中，一个声音怒气冲冲的追溯着过往，愤愤不平。尔后一个沙哑的声音接连附和道：“祖师教义如此，求道之路不得滥杀无辜，一些失去至亲之人难免会走极端，久而久之，真正的魔教便出现了，唉。。。”石屋里，两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对话了一阵后缓缓隐匿了下去。

而此时地上的圆形图案已经缩小到杨琰的身体大小，空中酒缸散发的气息也越来越弱，如此情形无不表明着整个仪式即将结束。美丽女子见阵法已到了最后关头，突然泪雨滂沱的急道：“琰儿！以后爹娘不在了，你要好好吃饭，即便没有娘做的奶牛肉也不能挑食，长得高高的，不要输给任何人！遇到再大的挫折也要坚强的活着！就算没有人称赞也无所谓，不要憎恨改变你一切的因果，最后，永远也不要忘了保持内心最原本的笑容。。。”

美丽女子说完，杨琰身前的圆阵爆发出璀璨的黑光，一股惊人的吸力自黑光中传来，疯狂的吸收着中年男子和美丽女子的生机。煞时狂风呼啸，天昏地暗，谁也不知这一切就是某个未来的开端……

与此同时，石屋之外的石洞里，一个头发苍白的老人正在石门前来回踱步，面露焦急，还不时发出一声叹息，正是将杨琰等人送来的老仆。而其身旁站着一个身段婀娜的紫衣少女，黛眉微蹙，眼含担忧，眼神还时不时向身前的石门望上一眼。

“山爷爷，你别转了，你倒是跟我说说小琰他怎么样了？杨叔杨姨又在里面干嘛？”少女终是耐不住性子向身旁的老仆问道。老仆闻言，身子一僵，干涩的嘴唇张了一张，却连半个字也说不出口，正想着怎么蒙混过去的时候，身前的石门忽发出轰轰的声响，不一会儿便缓缓打开来。

“进。。来。。吧。。”石门里，一个苍老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出，似是一个行将就木的人临死前的叫喊。老仆和紫衣少女闻言一惊，迅速窜进石门之内，待到两人适应了石屋内昏暗的灯光后，霎时大惊失色。

只见石屋的地上盘坐着一个头发苍白的独臂老人，手里抱着一个头发雪白的老妪，两人皆皮肤干黄，满面皱纹。在其身前还有着一堆碎裂的酒缸残片，以及不远处躺在地上呼吸平稳的杨琰。细看之下，老妪的头轻轻靠在老人的肩上，一动也不动，脸上还挂着淡淡的泪痕，嘴角抿着浅浅的微笑，似是睡熟了一般。而独臂老人用他仅剩的一只手颤抖的扶在老妪腰间，生怕一个不稳会打扰到老妪的“好梦”。

此情此景，就像六月飘下的雪花，婉转而凄美，刺得一老一少心中一阵绞痛……

注一：孤露，古时父母双亡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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