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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槐面露挣扎之色,说:“我亦知,朝中无人,但沈时东犯了官家的大忌,想救他,实在是难。”
王准也叹息:“你当我不知么?然而亡国之相不远矣,我等为臣者就如此眼睁睁看着?”
左槐大惊,慌忙站起来打开书房门查看左右,并让守在外头的侍从更走远些,守住书房的院门,不许让任何人靠近,这才又折回来,埋怨道:“伯平兄,这话也是能随便乱说的?这可不像你,平日你可不是这般不谨慎的。”
王准默然,他不得不承认昨日长孙女的一番话对他影响颇深,不细想则以,一细想就对不远的将来惊恐不已。
猃戎十年前弑父杀兄上位的国主颇雄才伟略,他上位后整顿国内官吏贪腐,降低百姓赋税,增强军队战力,再加上这些年猃戎风调雨顺,使猃戎国力大增。
反观大梁,混乱的官制、松弛的武备、名目繁杂的课税,现在还要把唯一能打的元帅全家杀了,训练有素的军队解散拆散了编入各地厢军,倘若大战来袭,谁能上阵抵挡呢?
“端横兄,非是我不谨慎,而是我之忧虑。”王准拿过一旁的冷茶,也不介意已经凉透一口饮尽,然后语带嘲讽地说:“你知这话是谁在我面前提起的吗?”
左槐疑惑问:“是谁?”
“我那长孙女。”王准说。
“啊!”左槐真是惊到了。
王准点点头,说:“她去台狱见沈家小子,就是想要救沈时东一家。女子尚且忧国忧民,我身为宰执之一,实感惭愧。”
左槐沉默。
从沈震下狱开始,朝中大臣争论有之惋惜有之,然想倾尽全力去就他者却少有,除了几个沈震的好友。
朝中官员皆沉默,是他们不知道沈震死沈家军散对国朝的损害吗?
不,他们知道!
只是皇帝一意孤行,为沈震鸣冤者几乎都被下了诏狱,只有一个王确还上蹿下跳,那是因为后头有王准和临猗王氏保着。
所有人都知道,沈震死定了,为他鸣冤会被带累。他们有的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有的是为明哲保身,更有甚者落井下石。
大梁百余年基业或许真会毁于一人之手。
“伯平兄,我知你心中所想,但我还是那句话,”左槐顿了一下,“要救沈时东,难!要救沈时东并全身而退,难上加难!”
“端横兄,事在人为。这朝中有一人可救沈时东。”王准说。
“你是说……”
“太子。”
左槐恍然大悟,后又皱眉不语。
“怎么,端横兄不觉得太子能救沈时东?”王准花白的眉毛轻轻一挑。
左槐叹:“伯平兄,此事非是我觉不觉得太子能否救,而是我觉得太子不会出手,他……”
接下来的话就不太好听了,他闭了嘴。
王准知道左槐想说什么,无非是“以太子那畏首畏尾的性子,他岂敢冒着被官家废掉的风险去救必死之人”。
其实王准也是这么想的,太子实在是……
算了,不说,说就是大不敬。
不过……
“我那长孙女说,她能劝说太子出手。”王准道。
左槐:“……”
左副相很无语,他都不知该说是王家姑娘天真还是老友王准天真了,但凡太子能有这魄力与志气,朝中也不会人人都不看好他在这储君位上了。
“我知你所想。”王准失笑:“我亦不信,但我那长孙女说得信誓旦旦,就信一信也无妨。太子若不愿出手,总还有其他办法的。这不,休沐日的文会是个好机会,就拜托端横兄好好试探试探吴慎老匹夫了。”
左槐捋着胡子,故意哼了一声:“也不知我答应你做这件事究竟是对是错。”
王准朗笑一声:“我辈行事,俯仰无愧,至于结果,善自然好,恶亦坦然。”
左槐拊掌:“王相公,说得好!”
旋即二人击杯而歌,互为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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