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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涵双眉恍然见舒,忽而笑了:“对啊,朕怎么没想到。”他想了想,眉锋又沉了下去,“宫中太卜多受朝事牵制,不免堪顾左右,民间占卜之士若无名声,太后大抵也是不愿意信的,是以卜师人选上,还需费点儿功夫。”
成斐抬起眼,像是想起什么,道:“臣有一人举荐。”
江涵唔了一声:“谁?”
“前朝大卜之子,方士苍阳。”
前秦大卜鹤山终身未娶,生前素有妙算子之名,所测之事无一不应,秦亡的五年前曾卜过一卦,言曰“春禾没日终消尽,大川中直又为首”,而后乞骸归隐整三十载,后收义子苍阳承其衣钵,苍阳其人豁达通透,俨然成了另一个小鹤山,又放浪不羁了无牵挂,且有名声在那里摆着,若能请他来,倒是最适宜不过。
对于撑起占卜界半边天的这父子俩,江涵当然知道,亦深以为是,沉吟道:“要是他愿意帮忙自然最好不过,只是苍阳来去无踪,只怕寻着他都得靠机缘。”
成斐一笑:“这个陛下不必担心,交给微臣便是。”
江涵见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心下渐定,掌不住笑道:“莫不是这个机缘还真闯你家去了。”
成斐唇角微折:“陛下好眼力。”
江涵挑眉:“朕就知道,成卿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成斐笑了笑:“臣不好赌,只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做过,之后却怕…难。”
江涵面上笑意渐渐敛了下去:“朝中之事风云变幻,此消彼长,你势必也察觉出风向有变了,朕也不想瞒你,”他从案边抽出一封奏折,交递与他,“在你从南齐回来之前,有人递上来几个弹劾你的折子,言说前时大旱,你有因祭贪墨之嫌。”
成斐捏着那封奏折,眼睛在上面扫过,只道:“陛下信它,还是信臣?”
江涵冷哼一声:“无稽之谈!且不说旁的,泓学院中许多贫生的资费都是你在襄助,他们不过是看你不在便伺机反扑,生怕被你寻着自证之机。”
成斐没有打开那道折子,又将它放到案上,推了回去:“陛下既信臣,臣自然不必解释。”
无论什么时候,泼脏水都是最不费成本不耗心力的事,何况贪墨之事,倘当真搜出一屋的金银坐实罪名便罢,可若搜不出,当事者却没法子完全自证清白,孰黑孰白全靠一张嘴,所谓积毁销骨,大抵如此。
江涵闭了闭眼:“朕自然会将它们压下去,成卿放心,但这事既起了头,你也要当心,回来了便牢牢守住现下的位子,莫放松了生一丝错漏,免得被有心人捏造出什么把柄。”
成斐沉声应是,江涵扫过长案上的折子,脸上略有嫌恶之色,将其抛到角落,道:“若没有其他事,成卿便先回吧。”
今日外头的天色,有些阴沉沉的。
成斐回到泓学院,在书房前盘旋的灰鸽见他过来,咕咕叫两声,停在了他手上。
竹筒里的纸条叠的不甚整齐,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甚安,勿念。”
四周沉寂间,方临走过来,又交予他两枚竹筒,说是先前在南齐未归时苏姑娘来的信,他们不在,便由门丁先接了。
莫不是前两次没有及时回信,她生气了?
成斐眼中滑出一点无奈的笑意,将那两封都打开,眉间却一锁。
三张纸条毫无例外的全是“甚安勿念”这寥寥几字,不见一丝多余的话,连落款都没有。
先前的信笺虽也是匆匆赶时写就,但字里行间总有些调侃的意思在里头,现下这三封,看似笃定,不知为何却教他的心隐隐悬了起来。
成斐眸色微沉,走进书房,回了一封,末了提起笔,想了想,又在尾处落了几句话:“阿棠所言安之一字,得见其形而不解其意,可否昧请阿棠为之做注,以解愚君之惑?”
他写完,晾了晾,将其叠起,装入竹筒,紫泥封口,仔细绑在灰鸽身上,走到窗边将其放飞了出去。
灰鸽在空中扑棱两下翅膀,往北飞远了。
距离苏阆上一次提笔落下下“甚安”这两个字,已是过了好几日,现下若教她还这么写,她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心虚。
事不过三,可她已经说了三次谎了。
苏阆撑着架在案上的手臂坐起身,朝站在跟前的两个兵士道:“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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