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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第1页）

在新公司上了几天班，子一妈让女儿平时不用回家，“太辛苦。”子一妈摇着头感慨，“三更睡五更起，时间长了人吃不消。”虽然只有几十公里的路，可路上难免堵车，遇到天气不好，花的时间更是不定。

蔡子一在适应新环境上花了不少精力。年纪虽轻，她也算是老财务了，从基层一步步走上去，既有实务操作经验，又有理论支撑。换公司后，每家公司的会计处理大同小异，万变不离准则，所以没有问题。但涉及到财务管理的部分，各个公司各有要求；现在算一只脚踏上了新的高度，成不成功看此一举。再加上程为东的因素，蔡子一无论做人还是做事，都比从前谨慎。

幸好程为东也在新人期，没有来招惹她。

她和他，像两只刚上场的蟋蟀，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对手以及场地，谁也不敢贸然出手。

每当想到这，蔡子一觉得好笑，可她又忍不住不往这方面想。虽然一想到就满心发冷，仿佛被人从暗处窥视了似的，但念头一旦起来，实在没办法打消。而且还像上了瘾似的，每当她想歇一歇的时候，自动蹿出来督促她继续努力。

宿舍样样方便，但一个人的晚饭，她懒得做。蔡子一在小区门口找到家比较卫生的小馆子，几乎天天在那里吃晚饭，渐渐店主还特意按她口味炒菜。

旧小区只有一点不好，居民大多住了十年八年，对她这张新面孔抱着好奇心。老板也是其中之一，炒完菜往桌边一坐，总要和她聊上几句。蔡子一婉转地劝他不用招呼，只管做他的事好了，老板却说，“等你吃好，我们收工打烊了。”晚上七点多，店堂里确实没其他客人，“你们那家公司，下班太晚。”

租房中介也在小区门口，喻家杂货店的隔壁，大概属于嘴把关不牢的。

老板是四十多岁的男人，胖乎乎，一边跟她聊天一边大声吆喝，遥控指挥两个小工收拾厨房和店堂。收银台后的不知道是不是老板娘，蔡子一总觉得她盘账之余目光朝他们撩过来。但她自己和服务员都说过她不是老板娘，蔡子一摸不清也不好多问。周围也没有比这家更好的馆子，去的次数一多，收银台后的目光变坦然了，时常会出来帮蔡子一送上杯清茶，“这杯子我收好，只给你用，干净的。”

他们也说到喻晨，“喻家那个孩子大学白念了，整天迷弹吉他，不正经找工作。25岁的人，不知道要吃父母到什么时候。”

“如今的小姑娘不在乎的，只看外貌。他个子高，说话时总带着笑，这样子招小姑娘。”

“倒是没听说他谈恋爱。”

“好几年在外面了，他谈了恋爱我们也不知道。”

“老喻夫妇不急于抱孙子？”

“他们想得开得很，儿子不上班就不上班，家里有店就有饭吃；没有女朋友就没有，反正年纪还小，再过两年也可以。”

蔡子一光听，她不参与话题。像回到旧时光，偶尔去父母单位做功课，大人们知道她嘴紧，说话不避着她，你一言我一语的热闹。

每天的晚饭总有各式各样的小巷新闻；店堂的顶灯坏过，老板爬上去修理，闪了腰；蔡子一自备一套餐具放在那，每次用前小工都帮她用热水烫过；吃过饭步行回宿舍看文件，累了泡杯豆奶，甜腻腻的，但喝完又有力气工作了。她睡得有点晚，窗外一片寂静，偶尔有灯亮着，可能是留给哪个夜归人的。

小区醒来的时间早，五六点楼下有行人互相打招呼。

“老王，早锻炼啊？”

“陈师，哪里买的菜？齐整得很。”

路边的迎春早就开了，白玉兰绽放在一夜间，春天来得不经意。

喻晨被父母差去小馆子打包荤菜，发现蔡子一也在。餐桌上一道雪菜黄鱼，一个番茄蛋汤，她用的餐具是全白的，没上任何颜色。老板坐在桌边，喋喋不休拜托蔡子一介绍他侄子进她上班的公司。

喻晨以为蔡子一会生气，或者拂袖而去，但她没有，还耐着性子解释给老板听，“公司确实在招人，小朋友可以去试试，不需要谁介绍。我也是新人，谁知道有没有人看我不顺眼，说不定因为我的缘故连累到小朋友没机会进去。还不如靠自己本事考进去，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小朋友也多次经验。”

老板不死心，“蔡小姐，你是高层，谁敢为难你介绍的人。”

“明面上或许不敢，暗地里难说，尤其试用期，一句不合用就可以退掉人，我也不可能跨部门插手别人的工作。老板你以前也是企业呆过的，应该知道整人有许多办法，让人自己走都很容易。”

老板说噢噢。

“你变了。”出来时两个人一起走，喻晨说。他思索着，是什么原因让她变了呢，新工作吗？春寒料峭，她穿着件厚外套，手插在衣服的口袋里，表情平静，“人总要变老的。”

不是变老，喻晨形容不出那种感觉。他换了个问题，“住在这里还习惯吗？”

“挺好的。”蔡子一发自内心地说。有时候她仍然想到林楠，还有婚姻的一些事，但大部分时间也就过下来了。

“还有时间弹吉他吗？”

“有听乐曲，但没弹过。”蔡子一老老实实地说。每当她想起去年夏天，就不敢往下多想。她有点宿命论地认为，是自己在婚姻里走了会神，才招来后面的遭遇。大家都是平等的，凭什么林楠不能起念离开，为什么他非得守着她一辈子。这个念头折磨她已经许久，一想到就让她无法不责备自己。

再有几步就是喻家店面，喻晨问，“要不要进来坐会？”

“不了，”蔡子一谢过他的好意，“带了工作回来做。”和所有空降上司一样，她的部门里也有几个不服气的人，有的没的给她下绊子，等着看她的好戏的人更多。她年纪轻，也没坐过这个位置，有资格证又怎么样，不少人在考试上有天分，不代表他她在工作上有同样的能力。

蔡子一咬紧牙捱，宁可加班加点，多查过往的资料，靠自己做得细点再细点。财务工作人员算写字楼里最小心谨慎的一批人，不信她拿不下他们。

“晚上早点睡，”喻晨比了下眼睛，“你眼下有黑眼圈。”

蔡子一下意识地伸手按了按，但喻晨又说，“不过我支持你。累归累，开心就好。加油！”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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