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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抬轿子的分明是四个纸人,轿子也是白纸糊的,惨白惨白的一片,没有帘子,只有个顶棚,而那里面坐着的男人一身白衣,面无血色,毫无表情,简直像是个死人!
死人,也就是高百龄抬眼轻轻看了看,淡淡道:"接着走,小儿啼哭罢了。"
四个纸人低下头,继续向前,空洞洞的眼眶朝着皇宫的方向看去。
宫门外守着几个侍卫在站岗,远远地看到影子,互相看了看,脸上都浮现出恐惧,移到一边去,该拿凳子的拿凳子,该拿伞的拿伞,同时去推那扇厚重的大门。
高百龄踩在拿过来的凳上,从轿子上下来,在他左手边替他打伞的侍卫,早就开始颤抖,脸上的汗珠滚滚而下,手也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不成想与纸人来了个脸贴脸,立刻抖得像个从冰水里提出来的兔子,油纸伞东倒西歪间,不小心竟把一两滴水落在了高百龄头上。
扑通一声,高大健壮的侍卫跪在地上,慌张道:"属下,属下不是故意的!"
可是他却忘了自己还拿着伞,随着他这么一跪下,伞也跟着没了,被狂风一吹,消失在半空中,泼天的大雨浇在高百龄头上,很快把他淋湿淋透。
所有人都心中一紧,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直视接下来的惨剧。
没想到高百龄竟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手指拨开变湿后垂于面前的发丝,一步步踏进了门里。
侍卫抖得更加厉害,直到过了很久,发现自己竟然完好无损,才两腿一软瘫倒在地,一屁股坐在了水坑里。
宫殿中,熏香袅袅。
"你来了,坐。"
陈友谅拍拍女人的后背,示意她离开。
女人听话地站起身来,拿起床上的衣服披在身上,走之前还好奇地看了来人一眼,这一眼吓得她花容失色,顿时加快了脚步,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索性屏风离得不远,这么两三次后,终究还是逃出去了。
陈友谅看着她进了屏风后,又听着她走远,才嗤笑一声:"你看看你把她吓的。"
高百龄沉默着坐下,雨水沿着他的衣服滚滚落下,滴在地上,在椅下聚了一滩,暗色的反着光。
"朕要御驾亲征去打应天府,你去不去?"
"应天?应天很难打。"
"不错。"陈友谅道,"是难,但我已向张士诚写了信,请他一起出兵,朕与他一起攻打应天,想必还是有机会的。"
"张士诚为人胆小无谋,优柔寡断,看似有气量,但没有什么图谋,无用。"
"起码他的兵还是有些的,拿来壮声势也不错。"
高百龄不说话。
"怎么?你不愿意?"陈友谅靠在墙上,一条腿曲着,一条腿伸直,赤裸着半边胸膛,姿势随意,"那条蛇和那只鬼没有回来,你是不是怕了。"
"我没有怕。"高百龄淡淡道。
"那你在担心什么?"陈友谅笑道,身体向前压了压,眯着眼睛看他,"神鬼的手段没有用,从正面出击不就好了?"
"产鬼不是没有偷到孩子,而是已经得手了。"
陈友谅愣了一下,面色逐渐沉下去。
"蛇妖按照我的吩咐灭口以后,带着孩子逃到了秦淮河岸,但还是在那里被杀了。"
"谁干的。"
"可能是刘伯温。"高百龄道,"又或者不是他,我并不擅长卦术。"
"青田刘基……他有那个本事?"陈友谅道,"你派去的蛇妖,已有六七百年道行了吧?"
"虽有道行,但她为了化形,已将潜力尽数透支,不能这么算。"
高百龄的眼睛是灰色的,在他看着别人的时候,已经像是没有焦点般的空洞,更不要说现在他仅仅是睁着眼睛什么都没有看罢了。
那种灰,如同晚间的大雾,灰蒙蒙中带点黑色,阴沉沉地看不清楚也看不明白,瞧一眼就心里发慌。
他的眼睛是雾色的,他的人也像是雾气一样虚无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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