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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有这个了,你吃不吃?”
一句话,又将花朝拉回到四年前的细柳河边。那晚她从水里钻出来,一身湿漉漉加饥肠辘辘,见了他,仰着一张脸、好不客气地问:“书呆子,你家有吃的吗?”那时的她尚不知逢人讨东西吃是件羞耻的事,她觉得她跟人要吃的,那可是予人的恩赐,因而口气格外理直气壮。
可是这小书生竟然怠慢她,拿一块鞋底一样、还咬了两口的破饼糊弄她:“我……只有这个了,你吃不吃?”
她冯花朝怎能吃这等贱食?事关尊严,就是饿死,都不能吃!
……嗯,其实还蛮香的。
那饼上撒着白芝麻,嚼到最后将那芝麻粒一粒粒咂开,齿颊留香。
当晚做梦都梦到自己变成了芝麻仙,御饼而行,好不威风。
此刻的油纸包中正包着下午剩的那枚茶叶蛋。两人在地上一番乱滚,那油纸包已然变了形,估计蛋也难逃一劫。
花朝看着那油纸包,不觉神思有些惘惘。杜誉见她半晌不接,也自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纸包,看到它变了形,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道:“这怕是不能吃了……本想让你垫垫肚子,再差人去买吃的,现下你只能等一等,我叫人过来……”话未落,便摇铃让人进来。
望着那个变形的油纸包,花朝想起那个仅有几粒碎芝麻的胡饼,眼见他要将那油纸包收起来,忽然一把夺过,没皮没脸地笑笑:“饿了,等不及了。你自叫你的,让我先垫垫。”
“可……”杜誉有些惊讶,才要劝阻,已见她十分利落地剥开鸡蛋,囫囵吞了一口下去。到了嘴边的话只好换成了:“喝点热茶,别噎着了。”
医馆的药童听见铃声很快进来。杜誉丢给他一个钱袋:“去燕归楼,点些他们的招牌菜来。”
“招牌菜?”这范围也太宽泛了吧。药童为难:“大人,燕归楼的招牌菜可是少说有二十样……”
杜誉淡淡道:“知道,都点了来吧。”转向她:“我……也不知道你如今喜欢吃些什么?”
花朝愣了愣。燕归楼的招牌菜几乎样样都硬的堪比大理石,花朝两三个菜下肚就能撑的大肚皮朝上翻不了身,这二十个齐上……
这般不会当家,穷果然是有道理的。
像他这样的书呆子,还是得有个能干的贤内助当家才行。
只可惜,他妻子竟去的这样早。
连忙劝住:“这么多菜,大人,就你我二人,定吃不完。我看,三两个小菜就好。”
“三两个?你……够吃吗?”
一句话将花朝问地脸一红:“承您抬举,民妇没那么大肚量。”
杜誉“哦”了一声,“我见你中午吃的不少,还以为……”
花朝脸“噌”地一下更红了,原本只是红上脸颊,现在索性连耳朵根和脖子都红了。
喂杜誉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我不过多吃你刑部几口饭还是衙门的公餐,你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嘛!
杜誉抬目觑她,惊讶发现她满面涨红,不明其意,还是问:“恼了?”
“岂敢。”
杜誉脑中蓦然浮现当初在大理寺当值时赵怀文不经意间的抱怨:“你说这女人怎恁地麻烦。动不动就生气,也不知道本官哪里得罪了她!生气了也不说,问她她只说没有。不问却又气鼓鼓地没有好脸色,有时还暗自里垂泪!几十年了,还是这般!”
他记得当时张慎揣着一颗见缝插针拍马屁的心巴巴为长官分忧道:“大人,女人不能惯,一惯就会这般阴晴不定、爱使小性。大人何必受她辖制,伤神伤心,苦了自己。这世上知冷知热、小意温顺的女人多了去了,大人何苦在这生闷气!不如待一会散值了,下官陪大人出去放松放松!”
“放松?去何处放松?”
“大人既是在女人那受了气,下官就陪大人去女人那讨回来!京城遍地温柔乡,大人喜欢什么样的,下官就给大人找来什么样的!”
岂料赵怀文一拍桌案:“胡闹!我堂堂朝廷命官,当持身中正,岂能干那等有伤风化之事!便是想上一想,都是无耻至极!我夫人为我勤恳持家数十载,养儿育女,劳心劳力,便是偶尔有点小性,又有何妨?定是我哪里惹她不快了,我自当三省吾身,好好宽慰她,岂能如你所说,干出那般下流之事,惹她伤心!”
埋怨是你埋怨的,怎么反倒我成了个不仁不义之人了?张慎非常委屈,不敢再多说一句。
杜誉听她说“岂敢”,联想当日赵怀文的话,道:“这就是真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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