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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味道（第2页）

从5月开始，各地的中小学都开始停课。我们学校就在医院旁，看着每天进出医院的人，我有种不敢深思的恐慌，我不知道，会不会刚刚擦肩而过的那个人，身上就有那种让人闻之色变的病毒。

学校每天都组织老师和学生干部中午晚上放学后都在班级里消毒，我在满是消毒水的难闻的气味里坐立不安。小孩子特有的敏锐和无法解释的预见性让我急得想哭。

终于，坏消息传来了，校长在广播里宣布停课了。

老师满脸忧愁地告诉大家，二年级有个孩子已经被隔离了，好像就是非典病例。

整个班上瞬间陷入了恐慌中，女孩子们甚至低声啜泣了起来，连平时胆子最大的男生都惨白着一张脸愣愣地坐在位子上不敢动了。我们那凶凶的班主任终于展现了一些她属于女人的柔弱，她竭力维持的严厉神色里也是掩不住的害怕。

我静静地坐着听她说完这个消息，心里竟出了奇地平静下来，我的恐惧终于成了事实，可我又开始感觉，死神已经离我们远去了。

尖锐的铃声响起，同学们都坐在座位上不敢动了，老师皱着眉站在走廊里和顾星他们班的班主任聊着些什么。

我的声音不大，却在这个寂静的班级里被很多人听见，“你们不要怕，我们都会没事的。”

我很少站在人前说什么，大家正沉默着，听了我这句话都齐齐抬头看着我。

我第一次没有因为作为焦点而局促，我仍是淡淡地但又很坚定地看着他们说，“相信我，我的直觉告诉我，死神已经走了，我感觉不到它了！”

角落里，有男孩子不满的声音传来，“朗月，你不就成绩好点吗？还真以为是什么天才啊，连死神都能感觉到？”

我一下子涨红了脸，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用那种鄙夷的嫌弃的眼神无声地质疑我，我手足无措地站着，不知道要怎么说服他们。

老师从外面进来，疑惑地问我，“怎么了？”

我绞着两只手，“他们不相信我的话，可是，我确定，外我们都不会有事的。老师，真的！”

那是唯一一次，我真切地感谢她。她拍拍我的肩膀，宽慰地笑笑，转头对大家说：“朗月说的对，老师也感觉到了，我们都不会有事的！朗月这么厉害，大家都是知道的，她一直是我们班成绩最好的，老师相信她的感觉一定是正确的！”

我迅速低下头，不想让人瞧见我眼里涌起的泪花。第一次把内心里那些怪诞的想法说出来，她居然会选择相信我，真的真的很感动。

彼时我只是感谢她的信任，很久之后我再回想起那一刻的泪水时，淡淡地苦笑，其实当时她也是不信的吧？只是她正好能借我的所谓的直觉来安抚学生们不安的情绪才那样说的吧？

这样一想，便觉得自己那时真的太单纯，可又遗憾长大了的自己会想的太多，或许她真的是相信我，只是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罢了。所以人常常说，不知道真相的人，才是最幸福的。

在所有人紧锁的眉头里，大家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开始了长达一个月的突如其来的假期。只是不同于以往的每一次放假，这次，没有人欢笑，庆贺，奔跑。

我戴着大大的白色口罩，站在大门旁等着焦阳。那么多同学从我面前走过，我退到门柱后面，不让任何人接触到我。我盯着每一个人的面孔，难过到想哭。

那是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胁，那种无声的恐惧让我在很多年之后仍然心有余悸。

我看着他们，却不知道谁即将是下一个离开的，或许此刻他还能和小伙伴并肩回家，明日就会被隔离起来。

待到人群渐渐散尽，门卫室的老爷爷缓缓地关上了大门，我站在门外，看着那几栋熟悉的楼里空无一人，微风卷起草色的窗帘，有种诡异的感觉。

那么热闹的学校，这么快就成了一座被死亡阴影覆盖的空城了。

我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头顶忽然被手掌覆上，我轻轻地回头，看见的是焦阳那让我最心安的笑容。

我转身，伸手抱住他的腰，把整颗脑袋都埋在他肚子上，深深吸一口气，是这么多年已经无比熟悉的那种香味。

即便长大后的我很热爱香水，总是在妈妈的埋怨里仍把大把的钱花在那些小瓶子上，我都清楚的知道，没有一种香味能像年少时他身上的香味一样美好。

于我而言，那不是昂贵的，却是最珍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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