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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瑾和温氏一道进了屋,只见闺女和幼子均站着,一个立在床边,一个矗在床上,闺女上前屈膝行了礼,幼子则张开双臂,甚至在床上小小地蹦了蹦,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笑脸甚是明丽:“爹爹!爹爹!”
南瑾曲着食指,敲了敲闺女的脑袋瓜,板着脸道:“花又戴歪了。”脚下不停,大步踱到床边,抱起胳膊大开求拥抱的小儿子,声音虽是淡淡的,却满溢温情,应了声:“嗯。”
南梵从善如流地圈住老爹的脖子,欣喜地述说:“爹爹,我好想你呀。”
南瑾半转了身坐下,将幼子抱坐在腿上搂着,捉握住儿子肉肉的小手,捏了又捏,亦道:“爹爹也想梵儿。”
老父幼子互述想念的衷肠,南姗则摸着脑袋上的花,郁闷地问温氏:“娘,我的花歪了?”温氏拿帕子掩唇一笑,清咳着说:“姗姗去照照镜子,不就知道了。”
南姗跑到穿衣镜前,仔细端详了下妆容,得出一个结论:方才老爹一定是歪着眼睛瞧她。
许是常跟南姗呆在一块的缘故,受到老姐乖笑讨喜作风的影响,南梵不像几个哥哥那般,自小在老爹面前中规中矩,这位小伙子挺大胆,窝在老爹怀里时,敢爆胆拉扯老爹的胡子,据温氏爆料子女的长大历程,南屏大哥和南砚二哥从来没玩过老爹的胡子,因为老爹那时候是个白面俊书生,没胡子让他们好奇抚摸,南葛三哥和南笙四哥只摸过老爹的一小绺胡茬,那时候老爹已过而立之年,蓄起了两小戳胡须,而到了南姗和南梵这里,老爹精心养理的三寸美须,只有这俩小娃有福气拉过扯过玩过。
待南姗照完镜子,转回到南梵的卧房时,南梵正窝坐在老爹怀里,仰着小脸蛋摸着老爹的胡须,认真无比地量长度:“爹爹,您的胡子又长了。”
南瑾捏着儿子胖乎乎的脸,绷着脸轻声道:“梵儿也又长胖了。”
南梵顿时羞臊了脸,将大脑袋埋进老爹怀里,闷闷地哼哼,被人说胖的次数多了,‘胖’已经成了南梵的心中一痛,咳咳,怎么说呢,南府全家上下,目前就数南梵的体型最圆了,南毅还曾笑话过,南梵比他踢的球还圆,南梵还挺伤心地哭了一场。
温氏将儿子的脑袋掰出来,笑着安慰:“好儿子,你爹爹逗你玩呢,子不嫌母丑,父也不嫌子胖的。”
身为姐姐的南姗,也很贴心,大肆宣扬胖的好处:“梵哥儿,胖小孩儿都很聪明,咱们的哥哥,小时候也都很胖,你瞧他们书念的多好,大哥二哥都早早当了官,我们梵哥儿长大以后,也会和哥哥们一样,金榜题名挣得功名,为爹娘争光。”
温氏容靥生辉,指着南姗笑道:“好不知羞的丫头,你们兄妹几个里头,就数你幼时最胖,你倒说说,你预备以后怎么替爹和娘争光。”
南姗翻绞着手绢,壮志难酬地慨叹道:“女儿若是个男子,就给爹娘抱个状元牌匾回来!”
南瑾瞥了南姗一眼,不悦地轻斥道:“浑说什么!”——好不容易才得了一个女儿,若什么若。
温氏笑嗔着女儿:“姗姗,你若是个男娃儿,照你这顽皮的性子,看你爹爹不狠狠打你!”
南姗吐了吐舌头,对着老爹呵呵一笑,真是谢您老手下留情了,几人正其乐融融地处着,歇息了一阵的南笙,也身姿挺拔地挑帘进来,久别重逢的一家子,就在南梵屋里吃茶闲话,南梵兴奋地小脸通红,过了不久,南瑾携了南笙和南姗离去,因为南老夫人睡醒了,远道归来的三人该去拜见问安。
三人才走到院门口,南姗就听见南老夫人中气十足的骂声:“……南家没管你吃饱饭么!说句话,跟只蚊子一样哼哼唧唧,你就不能大点声儿,不知道老身耳背么!”
随后是小杨氏拔高的声响,又羞愧又紧张:“母亲莫生气,媳妇是说厨房备了冰糖燕窝粥和银耳莲子羹,不知母亲想吃哪一种?”
南姗默了一默,近两年来,南老夫人耳背的有些厉害,你说话声音低,她嫌你声音小,说你没吃饱饭,你说话声音高了,又会骂你那么大声做啥,她老人家还没聋呢,南老夫人的脾气,与日益增长的年龄相当成正比,小杨氏之前约摸就没怎么高声说过话,她最犯愁在服侍婆婆时该用多大的音量说话……
打帘子的丫鬟翠柳,见到南瑾一行人跨进院门,忙扯起嗓子传报:“二老爷来了!”
进到里屋后,小杨氏正红着眼眶迎面走出,对南瑾垂首福了福身,轻声道:“二叔陪母亲说说话,妾身去厨房端燕窝粥过来。”随即侧转过身,步子轻盈地走出屋子。
南瑾走近床前,携一双子女给南老夫人拜礼,再坐到丫鬟搬至床边的太师椅中,南笙和南姗分别立在两侧,站姿规规矩矩,不随意妄插一言。
南老夫人明年就满整七十岁了,头发早已白成霜雪之色,脸上褶皱沟壑纵横,颇显龙钟老态,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南老夫人虽已大好,精神仍有些蔫蔫的,此时斜靠在棉枕上,与次子絮叨了些日常问安语后,又道:“这回出去见到屏哥儿啦,他在临州一切都还好吧。”
南瑾淡垂着眸光,神色不见半分热络,仍是如常的清淡,答道:“屏儿在临州一切安好。”
南老夫人见儿子惜字如金,忍不住怨叨道:“屏哥儿京官当的好好的,他在京城,既有你这个爹护着,又有他王爷岳丈提携,仕途可谓是顺风顺水,你干嘛非把他放外任去,一年到头连个面都见不着,他媳妇如今又怀着身子,今年怕是又回不来了吧,唉……那砚哥儿呢?”南老夫人望着严肃着脸孔的次子,道:“他以后可会一直留在京中?你别是也会将他遣离京城吧。”
南瑾面上不露声色,只伸手给南老夫人掖了掖被角,明显的词不达意:“这些事,儿子自有思量,母亲勿要操心多想,还是好好养病,早日康复为上。”
见次子不与自己谈论孙子前途,南老夫人很忧郁地叹了口气,满腹为儿孙操碎心的忧愁:“你跟前的几个哥儿都是争气的,可你三弟膝下的敬哥儿,这都十五岁了,连个童生还没考过,这学问上的功夫,比起屏哥儿砚哥儿是差远啦,斐哥儿倒是早早中了秀才,可这都考了两回举人,也还没中……”枯老松弛的右手,拍拍南瑾的手背,南老夫人殷切地嘱咐道:“他们都是你的亲侄子,瑾儿,你日后可要多提携拉拔他们呀。”
南瑾抽出手,反拍南老夫人的手背,语调淡淡:“母亲放心,能帮衬到侄子们的地方,儿子不会推辞。”
南姗默默替老爹补充后半茬,不能施手帮衬的,要除外。
母子俩你一言我一答地说着话,聊天内容寡淡无味,平淡如放凉的白开水,南笙和南姗跟两只木桩似,十分规矩地立着,听南老夫人为顺眼的孙子谋福利,这样的情景,南姗早已司空见惯,眼皮子动都不动。
说了不一会功夫,门帘翻卷而起,小杨氏亲自端着托盘进来,上头放着一只云纹瓷碗,尚冒着白雾似的热气,小杨氏将木托捧到床前,南姗伸手接过,再递与南瑾老爹,南瑾老爹亲自喂老母吃下大半碗燕窝粥。
南老夫人用罢燕窝粥,小杨氏捧漱口茶,南姗在一旁递绢帕,南老夫人漱好口,拿帕子拭了拭嘴角,眸光一转,瞅着南瑾身旁的一子一女,只见男孩子挺拔英俊,小姑娘娇俏明媚,嘴角拉扯出一抹笑意,问道:“出了一趟远门,笙哥儿和姗丫头都长见识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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