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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第1页）

说是这么说，蔡子一到下午两点多最困乏的时候，忍不住放低对自我的要求：慢慢来，回去只喝一杯。果香四溢的酒液滑过口唇，慢慢的疲惫也消失了，心情也随之松快。其实一杯是不够的，但喝多了也不好，喝完总是不那么想动，也就懒于搞卫生了。

越想到不能再喝，蔡子一越是沮丧，恨不得现在就来上一杯。她泡了杯咖啡提神，比起葡萄酒的清甜，速溶咖啡过腻了，只能聊胜于无。

三点多程为东来了，为了一笔给客户的佣金没通过审核的事。蔡子一强按着反感，耐心给他解释其中缘故。说完了程为东仍坐在座位上不动，她抬起眉毛，努力安慰自己，如果能够忍住不发作，回去奖励自己一杯。至于戒酒什么的，她已经扔到九霄云外，先应付掉眼前的事再说。葡萄酒，哪至于就成了酒鬼。

“你变了许多，如果是我的原因，我向你道歉。”程为东的态度虽然诚恳，蔡子一却很不想在办公室提及私事。他这个人晃在眼前就已经让人烦躁，提醒她过去发生的事，更何况面对面地谈及。

她“刷”地打开文件夹，把待审批文件摊在台上，“抱歉，我还有很急的工作要赶。”

程为东没放弃，“我们可以做朋友的。上次是我气急了，对不起。”

为什么有的人理直气壮地认为错误只需一声对不起，就该被原谅呢。蔡子一觉得有必要表明自己的立场，“在公言公，对事不对人。”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蔡子一平时是先去吃晚饭，但今天她先回了宿舍。如果不喝上半杯解乏，她简直没办法再和别人说话，脸上喉部的每丝肌肉都嚷嚷着要罢工。

房间被打扫过，地板光亮得没有一点灰，窗户全打开着，夕阳金灿灿的光芒停留在墙壁上。阳台上晾满毛巾浴巾被套床单，厨房的料理台和地面被擦得洁白如新。

可是！酒不见了。

蔡子一不死心，里里外外翻个遍，连橱柜都一只只打开来看。

她记得还有半箱子的酒，去哪里了。

门口有人进来，蔡子一回头，是喻晨，他对她灿烂地一笑，“下班了？我来收东西，收好一起下去吃晚饭。”

说嘴打嘴，早上才说戒酒，傍晚又要喝。蔡子一硬着头皮问，“我的酒收到哪了？”

喻晨打开碗柜，拿出壶清水，里面泡着两片淡黄色的柠檬。他倒了半杯水给她，“酒我帮你送给了我爸，他特别感动，说谢谢你，今晚要请你吃红酒炖牛肉。估计以后十年他烧菜不用买料酒。”

看着他眼底狡黠的笑意，蔡子一只觉嘴里发苦，天啊，她好不容易忍到回来。

喻晨从口袋时掏出根棒糖，“给，双重口味的，上面哈密瓜，下面香草。”

安慰小朋友吗？蔡子一不能责怪他，作为朋友，他已经做得够好了。她苦笑着撕掉糖纸，“辛苦你，打扫得很干净。”

“习惯了。”从大件到小件，喻晨熟练地叠好，“我妈生我后没多久就发病，我小时候就帮着爸爸做家务。”吹牛，蔡子一还记得他租屋乱蓬蓬的样子。他不好意思地笑，“那时候情况特殊。”是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给自己放个假。

红酒炖牛肉味道很好，蔡子一找到了少许安慰，好酒煮出来的食物都会好吃些。她吃得很快，指望着吃过饭去超市买瓶酒，没有红酒，啤酒也行。不过她的指望很快落空了，喻晨妈说，“我付还给你一半租金。”

啊？蔡子一一直盘算买酒的事，心不在焉没听清他们的话。

“小晨说想住到楼上去，我本来挺为难的，但小晨说你肯定能答应。他住客厅，除了练琴外保证不影响你的生活。本来那套房子是我们给小晨准备的婚房，我们也没住过，他又一直在外面，谁知道现在回来了。我们仨挤在阁楼，他个子又高，是不太方便。”蔡子一呆着一张脸，喻晨妈以为她不同意，“当我没说，小蔡你别往心里去。是我们不好，这种要求是过分。”

“妈，子一同意的。”喻晨笑微微看着蔡子一说，“我做室友才好呢，可以充保镖，可以做清洁，搬搬抬抬也没问题。”喻晨妈瞪了儿子一眼，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是帮忙，现在再提就把以前的好心好意变成沽恩，不可以。他们眼神里的意思，蔡子一全明白，“没事的。就别提钱了。”

“你妈倒是开通。”被喻晨“押送”回宿舍，蔡子一不止嘴里发苦，连心里也直直叫苦。

喻晨笑，“我以前读大学的时候也出来住过一阵子，男男女女七八个挤两间房。她来看我，吓了一跳，不过后来就接受了。”蔡子一讶然，读书时住外面，还蛮出格的？“那时候刚迷上吉他，在宿舍练别人抗议，就搬出去了。又没多少钱，只好凑合。那时候同租外面的人，你也见过两个，上次爬山的时候。”

蔡子一记得他们，年轻，开朗活泼。她努力克制脚痒痒想往外走的冲动，“你什么都告诉父母？”喻晨看她一眼，“也不是，大部分都说，牵涉到别人的不说。”蔡子一干笑，“我的也没关系，事无不可告人者。”

喻晨光是笑，蔡子一却觉得维持脸上的笑，已经变得越来越辛苦。她没话找话地问，“你大学里谈过恋爱吗？”

“嗯。”他哼了声。然后蔡子一惊讶地发现他面红耳赤，“你怎么了？”

他为难，老老实实地说，“能不能别聊这个？”蔡子一没反应过来，以为他对前女友仍然深情一片。今天被他管住不能喝酒，她百爪挠头地难受，见他越是不想说，她就越想逗他，“不是说不要轻易放弃？”

喻晨感觉自己的脖子都要烧起来了，狼狈地跑去厨房。蔡子一还不放过他，“真爱就要坚持。”他洗了两样水果，慢慢才恢复正常，忍不住微笑起来。其实他大学时的女友，蔡子一见过了，爬山者之一，那时候他和她被所有人看作一对，但从头到尾只是彼此都喜欢吉他，共同语言比别人多。毕业后没多久她告诉他，她相亲成功打算结婚，他不但不难过，还替她高兴。没有比较不知道，他知道蔡子一已婚时，何止很不高兴，简直是难受。

蔡子一坐立不安，在房里团团转，几度想放下面子出去对喻晨说自己受不了。

她暗暗心惊，没想到短短一段时间就足以对酒精上瘾，亏她从前考证时一步一个脚印自诩意志坚定，原来只是没遇到真正的考验。

喻晨一直在厅里练琴，蔡子一出去倒过两次水，发现除非她夺门而出，否则决不可能在他眼皮下溜掉。她不由得想到个老笑话，古时某酒鬼夜半酒瘾发作，但无处打酒，结果喝光了家中的醋。照这趋势，说不定她也会半夜摸起来喝醋。

折腾到九点多，蔡子一没精打采地睡了，睡前感慨：人生此一时彼一时，看笑话者不定一日成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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